手握杀人刀。

[露中/非国设]吻我以天堂 02



——


   我的故事从头说起,要提及两个重要的人,其中一个是我的母亲。


   记忆回到十四年前,作为一个孩子而不携带任何感情地去看这个世界。生活向来不是书中的无忧无虑。七月流火,屋子里的灯光昏黄,照亮一片模糊的天地。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温度,我不会知道发生在我面前的一切代表什么,我只是去看。两个人,一男一女,或许开口会喊他们爸爸妈妈,他们赤裸着身体大声争吵,最后厮打起来。


   她并没有嫁给爱情。在婚姻由父母主持的年代她同别的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婚了。只不过她运气差些,她踏入了婚姻踏入了家暴然后差点踏入了自己的坟。


   一切都和幸福二字没有关系。她开始仇恨,带着仇恨和愤怒迎接了我。生父重男轻女,到我母亲肚子大起来时他拉着我母亲去做了检查。我团在那儿,叫人看不出性别,然后我就被生了下来。


   我被抱到她的床前,众人想看见一个轻柔的抚摸,一个欣慰的微笑,可我的母亲,本该在历经完生产之后筋疲力尽的母亲,却猛地伸出手想想掐我的脖子。


   然而我没能死,我被救了下来,然后给她带来痛苦。尽管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


   伊万·弗拉基米耶维奇·布拉金斯基。


   他和亚瑟完全不同。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站在门口,一米八五的个子要俯视我,乱糟糟的铂金色头发,半掩着一双紫色的眼睛,局促地看着我。高挺的鼻梁撑起一张苍白的面皮,深邃的眼窝进一步验证了他斯拉夫的血统。我们对视着,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酝酿该不该露出微笑。


   实在可爱。我这样想着,升起恶作剧的坏心。


  “叫万尼亚——难道不行吗?”我刻意的这样问他,想看看他的反应。作为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去喊他只有他最亲近的人可以喊的爱称。他果真愣了,转头去看我表哥,大概是想询问该怎样回答,不出意外的他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他只好回过头来,语气里带一种哄小孩子都妥协:


“好吧。”他给出一个平淡的回应,而我却觉得有趣极了。


   伊万很好看。据说斯拉夫的皮囊是被上帝眷顾的,我见伊万的第一眼就认同了这个观点。不过这大抵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从哪里继承来了这样一种劣根性,见到好看的人就喜欢,就想靠近,以至于得意忘形,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实在可爱。从来没能看出来我这洗干净了的皮下面的脏东西。夜里我找他来坐在我身边,他看着书,漂亮的紫色眼睛注视着纸上印着的一排排文字。他同寂静融为一体,难以靠近。


   人和人之间隔着山海,可以踏过,隔着空气,可以穿过,隔着万般的屏障,都不会是永久的屏障,可你要触碰一个人的心,去剖卡他的胸膛,拨开他的肺叶,最后把肮脏的手放在那一团跳动的肌肉上,所能感受到的仅是心跳,和鲜血淋漓。


   我让他念他自己的名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并用手指指着自己,稍微抬起头以便我去看他的嘴型。他轻轻念出自己的名字,紫色的眼睛里印出书桌上亮着的一盏台灯,那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我仿佛被什么击中了,我猛地拥抱住他,然后去吻他……


   他推开我。


——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伊万面前爆发争吵。同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我不知道理由,当然也不感兴趣。只是令我头疼的是,在父亲再次摔门而去之后,我母亲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和往时一样,喊我的全名,叫我进去。


   她刚刚哭完,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着一张卫生纸,眼眶鼻子红着。我走到她的面前背对着她蹲下,她拿起一把梳子,解开我的头发给我梳头。她总是这样,靠这种“母子间的亲密互动”来宣示她的体贴。


   而我永远厌恶我的这头长发。


   父亲想要男孩,她就偏偏恨男孩,可惜的是她生下了我,并且没来得及把我掐死在第一时间。所以等我长大一些,她便要求我蓄起长发甚至穿上裙子以惹怒我父亲。


   多年的相处让她无比熟悉会使我父亲愤怒的节点。这件事上也不例外。每次父亲都会指着我骂些“不男不女”这样的话,然后拖我出去剪发或者他干脆自己拿起剪刀。当然我母亲也不会放过这一点,当她看见我被减去了头发时她便会立马尖叫起来,然后哭闹并且同我父亲争吵厮打。


往往闹到最后邻里都来看我们的笑话。可他们什么也不管,他们只顾着吵,我就坐在旁边哭,哭到一切都结束。


可没有真正结束的时候。


   “至于他,迟早他会走,他就是个疯子!神经病!他肯定会走的。你得成人,到时候我们母子俩才好相互依靠……”她这样说着,语气里发着狠,手上用力也大,扯得我头皮生疼,疼得我眼角都渗出眼泪。


   但我又觉得好笑,她次次都这样说,可十几年了,她还是没等到这个“迟早”。


   她继续说:“你也是,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明明我是你妈。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一会说要学小提琴,一会又不学了,一会又要学俄语,从来只考虑自己。”


她又来了,又提起这些事。红木地板上的纹理,一条一条,一圈一圈。


   “三分钟热度,学小提琴才学了多久就闹着不学,回头又说别人教得不好。其实就是任性!我家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她用力的梳我的头发,疼得很。我也不能反抗,只能揪自己的裤子。


   “哪天没有人管你,你就开心了!”


——


   至于第二个人,亚瑟·柯克兰……


   我尽力的避免回忆有关亚瑟·柯克兰的一切。但所有的记忆就像泥沼,越挣扎越深陷。尤其当最普通的生活被打破,一切都被迫掀开了遮羞布,而不得不暴露于刺眼的阳光之下的时候,那些东西,全都被唤醒。


   “王耀?”面前的人嗓音富有磁性,低沉而仿佛被浸泡在一片如她眼眸般碧绿的湖水里,使开口说出的那两个字在空气里漾来一圈圈波纹。他半垂着眼,阳光钻进他金色头发的间隙里去。


   温暖而明亮。


   “是的,我叫王耀。”我回答他,同时咧开嘴笑,看着他的眉心。


   他修长的手指在玻璃面的茶几上轻轻敲打了两下,然后他微笑起来,继续说:“那么你好,王耀,我叫亚瑟·柯克兰。”


   我记得那是个安宁的午后。


   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事物,第一次以真正学习的姿态去拿起一把小提琴,在亚瑟的指导下把它架在肩上,拉出一个个简单的调子。


   《献给爱丽丝》。


   我以为我得救了。在那一天。


——


   我走到伊万的房间前。我清楚的知道他会同情我。等我走进去,他果真那样看着我。他皱着眉,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


   但我没想到的是,在一同躺下后,他拥抱住了我。宽大的胸膛将我埋住,我快要窒息。然而那温暖却诱惑我,最终我保持沉默。


   而他突然轻拍我的背。


   [其实每个能给予你拥抱的人都能给予你安全感。]本田菊说。我知道他一定面无表情,着一身灰色的和服坐在床畔,清冷的月光照不亮他琥珀色的眼眸,风吹不乱他梳得整齐的头发。


   [不,不是这样。]


——


   “那么波诺弗瓦老师呢,你觉得他怎么样?”人们总爱谈论周遭的事物,并且偏爱得到负面的信息,所以我这样回答:“啊,死基佬一个。”


   然后在他们惊讶的眼神中我开始回忆,学校教学区往西走,绿色的茂密的树林,白色的太阳,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我们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老师和一位不知名的男同学牵着手热吻,最后被一个叫做王耀的人看见。


   说这话的时候我忘了自己也是个死基佬,并且由于太过得意忘形而没有控制住音量,以至于我回头对上班主任的眼睛,我就知道我完了。


   她要求见我的父母,否则就不会放我离开。尽管她一次都没有成功的将他们叫来。这次也不会例外,我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等她有事离开,我便翻出了校外。


   鬼使神差的我跑到了伊万学校的附近,他的学校离我的学校有七站路,没有事的话我也不会跑到这来,虽然今天我事的的确确的没事。一开始我只是想着,我得去什么地方吧,不在学校,也不想回家,家里和外面一样冷。然后我就进了地铁站,坐在地铁上,鬼使神差的在离伊万学校最近的一站下了车,然后走到伊万学校的附近。


   然而我不是在找伊万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走走,我来了只是想在这转转,仅此而已。没人会想到我会跑到这来的,包括伊万。而且要在这碰到伊万也不容易,所以我还是我自己的,我只是找地方转转。


   我在大白天冷冷清清的商业街里转,没什么行人,街的两边开着一些店,也有一些还没开。没有哪个店能吸引我进去坐坐,于是我只是在外面走。转过两个弯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许多人走来走去,我在人群里,更不知道往哪去。最终我停在原地,摸出一根烟点上。


——


   一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操场里偷偷摸摸的点燃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根烟。没人教我,我把一口烟包在嘴里,然后呛得猛咳,囫囵吞枣的抽完一根我头都晕了,坐都坐不太稳。可缓了一会我还是拿起了第二根。


   那个晚上冷得不行。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是翘课出来的。在黑暗的观赛席上我一边笨拙的抽烟一边哭。那天陪我的是本田菊。最后冷得受不了了,我就回去了。


   我从来不是个乖孩子。我常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日复一日的在放学后回到一个永远冰冷的家,一个人吃完饭做完作业之有电视和自己说话,看着不断变化的彩色屏幕,挂钟秒针走过的每一步发出的响声传到我的耳中。


   所感受到的一种异样的情绪,使名为“本田菊”的可怜幻想诞生。


   他陪我很久很久,见证了我的所有。是最令我厌恶的过去,以及正在发生的现在。


——


   这次不是得意忘形,应该不是,总之,不知在什么动力的驱使下我突然转头,对上伊万的眼睛。刚刚点燃的烟,好像烧到手一样特别的烫。


   我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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